酷吏的手段和杀人哲学

酷吏常用的手段，有这么几种：

不需要办案，直接诛杀。郅都到济南任太守，到了济南，就把有着三百余家宗人的瞷氏的首领诛杀。其余的都很恐惧，再也不敢闹事了。于是一郡之中也是“路不拾遗”。义纵从长陵及长安令，迁为河内都尉。到了河内就族灭了豪强穰氏，于是河内也“道不拾遗”。王温舒从广平转到河内，到之前调查郡内的豪强，到了河北之后，马上就给汉武帝上书，要求族灭或者处死他们。

歪曲法律条文，诛杀自己憎恨的人。周阳由治理州郡时，对于自己喜欢的人，就会枉法，让他们活下来。对于自己憎恶的人，一定歪曲法律条文，把他们杀死。所到的郡，一定把地方豪强杀掉。咸宣任御史及中丞，在审理主父偃和淮南王谋反案的时候，就处处歪曲法律条文，杀了很多人。

用离间的办法。这是最温和的一种办法。赵广汉先是担任颍川太守。颍川这个地方，地方豪强势力很大，相互之间结为婚姻关系，更是盘根错节。不但地方百姓受害，皇权也不喜欢这些豪强。汉武帝前期，灌夫就是颍川豪强，当地百姓痛恨他们，流传着一句歌谣：“颍水清，灌氏宁；颍水浊，灌氏族 。”后来，灌夫受窦婴牵连被杀。

赵广汉对这些豪族实行离间的办法。比如，找到那些可以利用的，让他们告发其他人，惩罚了那些违法者之后，又把告密者的名字透露出去；有时也把其他人告发的事情，说成是这些豪族的成员告发的。赵广汉利用这些手段，让豪族内部互相猜疑，甚至结下仇恨。随后，这些地方豪强就不再抱团，也就容易治理了。史书记载：颍川的风俗大大改变了。

明察暗访。永始、元延（前16到前9）年间，汉成帝懈怠朝政，外戚骄横放肆。长安城中“盗贼奸民”极多，里巷中的游荡少年合伙杀害官吏。盗贼们路劫行人，大街上死尸挡道。

尹赏临时担任长安县令，并得到特权，可以便宜从事。尹赏到任后，便修建长安监狱，他命令向地下打出许多深洞，并称这些洞为“虎穴”。完工之后，他就部署户曹、属吏，以及乡吏、亭长、里正、父老、伍人等下属，让他们分别举报长安城中各处的轻薄少年和不服管教的恶劣子弟。

此后一天，尹赏召集长安的大小官吏，备车马数百辆，令其分头对被查出者进行收捕，把他们投入虎穴之中，每穴各一百人左右，最后以大石头盖上洞口。几天以后，人们打开石头检视，见下面的人都已横七竖八地死去，

豢养一批有罪的衙吏，抓住他们的把柄，让他们去办案。王温舒担任御史时，治理“盗贼”，杀人很多，升为广平都尉。在广平，他在郡中选择了十多个有势力、下手狠毒的人，让他们充当爪牙。王温舒掌握着他们的罪行，让他们负责抓捕“盗贼”。如果他们听话，就算他们有一百条罪状，王温舒也不治他们的罪；如果他们不听话，就会找个事由，把他们处死，甚至灭掉他们的宗族。在王温舒的这种“高效治理”下，广平一地也是“路不拾遗”，周围郡县的“盗贼”也不敢来广平。

这就是酷吏常用的手段。

那么酷吏信奉的哲学是什么呢？

郅都有句话说得好：“已倍亲而仕，身固当奉职死节官下，终不顾妻子矣。”我已经离开双亲出仕，就应该死在职位上，不会再估计妻子和儿女了。

酷吏只服务于皇帝一个人，不需要考虑亲贵、宗室，更不需要考虑普通百姓。

皇权排斥一切威胁者和觊觎者，因此喜欢酷吏。当郅都抓人捕人不避亲贵，当宁成令宗室豪桀皆人人惴恐，当义纵在一天之内杀四百余人，当王温舒用严酷手段造成郡内“道不拾遗”，当江充敢于抓捕大长公主的随从、太子的下属，汉景帝和汉武帝是赞赏的，还升了他们的官。

酷吏的结局好坏参半，好的是因为受到皇帝的保护，坏的也多半是因为得罪皇帝，或者充当了“平民愤”的牺牲品。

有的酷吏在残酷治理，但不搞贪赃。比如郅都。另外的酷吏则一边搞残酷治理，一边贪赃。比如赵禹、张汤、王温舒、田延年等。

对于贪污，田延年也有自己的哲学。在霍光要废掉昌邑王的时刻，按剑斥责群臣，发挥了关键作用。等到汉宣帝即位，田延年贪污了三千万。在被问责时，他说：“当初如果不是我，大事怎么能成？现在皇帝用这三千万酬谢我，不是很正常吗？”

对于多杀人还是少杀人，酷吏们也有经验和教训，还有“哲学”。

消灭过宁成的义纵，后来因为“治理不善（杀人少）”出了事。汉武帝从鼎湖赶去甘泉宫，在路上碰到了很多“盗贼”，于是汉武帝对负责这项工作的义纵怀恨在心。后来，义纵因为抓捕告缗的人，被汉武帝杀死。

原本善于“治理”的尹齐，后来因为不能治好那些恶吏，导致无法有效抓捕“盗贼”（杀人少），被汉武帝免职治罪。

后来的尹赏在做江夏太守时因为“残贼”被免官，但是当再次出现“盗贼”时，他被再次起用了。在即将病死的时候，对他的几个儿子说：“大丈夫做官吏，就算因为滥杀无辜被免职，等到以后皇帝想到你的功劳的时候，就会再次起用你。如果你因为软弱无能，不能胜任职责，那么你被免职后，就再也不会被起用。这种侮辱，比贪污钱财被判刑还要严重。你们千万不可如此呀。”

看，这就是酷吏的杀人哲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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